国有国格,人有人格。人格是人的素质的综合体现。总理的光辉,影响更深远的,是他伟大人格的光辉。爱因斯坦在给居里夫人的悼词中说:“第一流人物对于时代的影响,其人格的力量常常远胜于单纯的才智。”凡是同周恩来有过接触的中外人士,不管立场、观念如何不同甚至对立,都会不由自主地为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、所折服。人们深深地体会到,他的人格力量,不仅深深地影响了中国,而且广泛地影响了世界。作为一种精神力量,它超越了意识形态、超越了国界、超越了时空,而成为世界文明史上的光辉榜样。
英国著名传记作家迪克·威尔逊说:“周恩来是中国‘上层社会’中的一个人,不仅在中国大陆,甚至在台湾、香港,以及其他国家,普遍受到非中共人士的爱戴和崇敬。”他像一块巨大的磁石,吸引了所有与他交往的人。作为高尚完美的典范,周恩来跻身于20世纪世界伟人的行列,达到了人格境界的巅峰。在历史继承性与时代延展性的意义上,他的伟大人格,又成为新时期、新时代的极富魅力的宝贵精神财富,犹如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,从各个不同角度闪射着马克思主义的人格理论的夺目光辉。
周恩来严格要求亲属一直为人们所称颂。
周恩来和邓颖超堪称夫妻关系的伟大典范。他们相知极深,相爱也极深。他们夫妻之间的互敬互爱,表现在互相之间无微不至的关怀上。20世纪50年代,邓颖超身体不好,而他俩的作息时间又不一致。每逢邓颖超在休息而周恩来想去卧室的时候,总是蹑手蹑脚,怕弄出声音惊醒了邓颖超。有时工作忙,不能见到邓颖超时,也必让警卫员去告诉一声。1960年夏季,邓颖超在协和医院做手术。当时,周恩来的外事活动已安排得满满的,无法抽身,他就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在手术那天不断同医院取得联系,以便随时了解手术的情况。有一天,他还利用去机场接外宾之便,顺道到医院看望邓颖超。邓颖超见他日程排得那样紧,还抽身来看望自己,于心不忍,反劝他适当注意休息,不要以她为念。周恩来感情细腻,对邓颖超体贴入微。1962年,邓颖超患子宫囊肿,入医院动手术。周恩来每天要么抽空去医院探视,要么托人打电话问候情况。邓颖超要出院了。那天周恩来来到值班室,说担心门口那个高台阶,以她手术后的孱弱之躯,迈上迈下恐于刀口不利,问工作人员可否帮助抬一下她。工作人员连忙准备了一把藤椅,当邓颖超在门前下车后,就用藤椅把她抬过了台阶。
周恩来工作的特点是今日事今日毕,而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又那么多,因此每每工作到深夜,经常通宵达旦。在“三年困难时期”,为了保证全国城市人民有最低限度的粮食供应,为了保证北京人民春节有一顿饺子吃,周恩来同有关同志不知熬了多少个夜晚。在那段时间,中央机关也取消了工作夜餐的规定。但每当同志们在周恩来那里工作到午夜还酣战不休时,邓颖超总是派人送上几块点心、一些糖果,或是一小盆素汤面,给大家增加些热量。当然,这些点心都是他们自己开销。
周恩来生前最喜爱海棠花。陆放翁诗云:“何方可化身千亿,一树梅花一放翁。”我们不妨试改一下:“东方可化身千亿,一树海棠一周公。”陆放翁喜欢梅花,周恩来喜欢海棠。中南海西花厅的海棠陪伴了他26年。庭院中的海棠树下,曾是周恩来邀请友好国家使节赏花之处,也曾是他同邓颖超散步的地方。邓颖超仍然保留了这个习惯,每当海棠花盛开的季节,她总是邀请国内外的朋友前来赏花。临行时还要赠送一束娇艳的海棠花。她就像周恩来在世时一样,总是善于把温暖的情意送到朋友们的心中。周恩来去世的时候,邓颖超每天送一个鲜花花圈。当时北京是没有鲜花的,是从广州运来的。邓颖超自己掏钱。广州不让付钱,邓颖超说,必须我拿钱。这也说明邓颖超对周恩来的一片衷心的爱。邓颖超说,这是用我的工资,花在恩来同志身上的,我应该这样做,不能让公家来掏这个钱。
周恩来与邓颖超的爱情,之所以数十年如一日,忠贞不渝,愈久愈深,哲学家黑格尔的话或许可以用来作为回答。他说:“爱情是男女青年共同培育的一朵鲜花,倘若把它囿于‘个人私生活’的狭小天地就要枯萎凋零,只有使它植根于‘为人类幸福而努力奋斗’的无垠沃壤中才会盛开不衰。”邓颖超则讲得更为朴实。她说,真挚而纯洁的爱情,一定渗有对心爱的人的劳动和职业的尊重。真挚而持久的爱情,不是“一见倾心”,因为相互的全面的了解,思想观点的协和,不是短时期能达到的,必须经过相当的时期才能真正了解,才能实际地衡量双方的感情。
他们之间在政治上互相爱护和严格要求,还表现为遵守党的纪律和组织原则,保守党和国家的机密。周恩来平时办理各种公事,从来不跟邓颖超讲。邓颖超也自觉地不过问。她一般不进秘书办公室的门,连周恩来办公室的门也轻易不进。夫妻俩平时也聊一聊国家大事、周围情况,有时谈书评戏,但从不涉及党和国家机密。邓颖超说:“在党内几十年生活中,我亲眼看到一个始终遵守党的保密纪律的共产党员——周恩来。”
周恩来极有涵养、风度高雅,但又平易近人。周恩来走路非常快,可他有时深夜回来,见值班的工作人员打盹儿或睡着了,马上就把脚步放得又轻又慢,关门时也小心翼翼尽量不出声响。周恩来深夜办公常常通宵达旦,值班人员到后半夜三四点钟有时实在熬不住,难免会打个盹儿。有一个晚上,卫士长成元功值班,坐在沙发上不知怎的就睡着了。正好周恩来出来上厕所碰上了,他就从门旁衣架上取下他的大衣悄悄给他盖上。
工作人员结婚,不论是秘书、卫士、司机,周恩来和邓颖超都尽量亲临婚礼与大家热闹一番。那时的婚礼当然不似今日之豪华,只是同志们聚在一起祝贺新人,让他们报告恋爱经过,逗逗乐,大家吃些糖果、花生、瓜子,有时跳跳舞。政务繁忙的周恩来往往是和新娘子跳个舞就不得不告辞。1950年2月,总理办公室干事郑勤结婚时恰逢周恩来到苏联访问,不在家。当时邓大姐拿出一块红绸让办公室的同志们和她一齐签名以表祝贺,并亲自拟定了贺词:“互爱、互敬、互勉、互助、互信、互谅、互让、互慰——更好地为人民服务”,让人书写在红绸上,并且强调说“八互”不是目的,“八互”的目的是要两个人更好地为人民服务。邓颖超亲自拟定的“八互”精神,是她对青年夫妻的希望,也是她和总理夫妻关系的真实写照。
总理办公室干事李福润说:总理和邓大姐每逢六一国际儿童节,都要送给办公室工作人员的孩子一个小礼物。他们知道,机要组的同志工资待遇比较低,家庭困难多一些,曾给过机要组每人三米毛料,刚好可做一套衣服,还有一次给了大家几尺够做一件衣服的布料。
周恩来从来反对为自己过生日。1960年,周恩来62岁了。身边的工作人员商量后,决定不公开地给周恩来过一次生日。那天邓颖超不在家,卫士去找厨师桂师傅。桂师傅在新中国成立前就是南京的一位著名厨师,手艺高超。自从来到了周恩来这里后,几次做好菜给周恩来吃,都被周恩来批评一番,周恩来说这样浪费。挨批评多了,桂师傅一听搞新花样,就害怕。卫士说:“不要紧,你先搞点炸酱面,这是生日面,长寿的意思;再做个大寿桃,看机会,能上就上,不能上就不上。”桂师傅在周恩来身边多年,对周恩来感情也极深,从心底里,也是愿意为周恩来过生日庆贺一番。何况,他觉得炸酱面是极普通的饭,用面蒸个“寿桃”也不费什么,于是,他就照办了。那天,周恩来开国务会议,大家在家里等他。孙维世是这次过生日的“主谋”之一,她兴冲冲地先走了,还带来了生日蛋糕。当然她没敢贸然摆到饭桌上,而是先藏在厨房里,以便见风转舵。周恩来一回来就开饭,先端上来的是炸酱面。周恩来拿起筷子刚要吃,忽然觉得不对劲,他抬起眼睛问:“怎么回事,干吗今天吃面条?”没人回答。周恩来把碗筷一推,说:“我不吃了。”一看要砸,卫士忙解释道:“这不是专为你生日才做的,正好赶上吃面条。”周恩来生气地截断他的话:“你这是不打自招!”卫士没辙了跑到后面请孙维世劝劝周恩来。孙维世正琢磨怎么上蛋糕呢,一听周恩来生气了,赶紧摆手说:“不行,我要是去劝,这块蛋糕也完了。”这里正僵着,门外传来了陈毅的大嗓门。劝周恩来,陈毅是把好手。卫士急忙迎出去,对陈毅耳边说:“今天是总理的生日,我们给他做了点面条,谁想到他急了,饭也不肯吃。还得请老总帮劝劝。”陈毅听完,笑着点点头,进门就嚷嚷:“好啊,今天吃面条。正好我也爱吃,好久没吃上了,总理,我们一块儿吃点儿行吗?”无奈,周恩来陪着又拿起了筷子。“还有什么?”一碗炸酱面,陈毅没吃饱。卫士小声嘟囔说:“总理不叫上。”“拿来,客人来了还不把好东西端上来。”陈毅说。但周恩来始终板着面孔,丝毫没有赏脸的意思。陈毅也不好再坚持了,“那好吧,光吃炸酱面。”那块生日蛋糕和寿桃始终没敢跟周恩来照面,最后被工作人员分着吃了。
自己动手,这是周恩来的“家风”,就是凡个人生活能自己做的事不要别人来办。1963年,他的侄女、侄女婿去看望他。因为他们是第一次来,周恩来和邓颖超便约他们一道吃饭。周恩来的一碗饭吃完了,侄女忙站起来为他添饭,却被周恩来谢绝了,他说:“让别人添饭,我们周家没有这个规矩。”说着就自己去盛饭,并把侄女撒在桌上的几颗饭粒拾起来放进嘴里。一次,卫士韩福裕和周恩来去后厅,当时是冬天,后厅门挺宽,挂着棉布帘子。周恩来走在前面,韩福裕跟在后面。周恩来步伐矫健,走得很快,快到门口了,韩福裕就跑前一步打开帘子。周恩来就说:“放下,放下,我有手,我自己来。”周恩来有颗假牙,一天吃完饭,顺手把假牙拿出来,放进漱口水杯里。服务员王颖看见了走过去准备帮总理洗假牙。周恩来马上拦住她:“不要,我自己来,我自己来。”周恩来解释说:“挺脏的,不好意思要你们去做。”一次,周恩来刚进人民大会堂办公区,有只鞋的带子开了,服务员侯桂珍就赶紧过去,蹲下身提醒:“总理,鞋带开了,我帮您系上。”周恩来却谢绝了,把她扶起来说:“不,我应当自己系。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。我自己来。”
周恩来一贯克己奉公,公私分明,不占公家一点便宜。国务院规定,私事用汽车,要自付汽油费。他以身作则,严格执行。他把看病人、看演出、去理发都定为“私事”,要司机如实写在登记本上,按里程付清汽油费。为了减少国家的负担,有许多开支按规定是可以向公家报销的,但都由他出钱。比如,他出国做衣服,邀请少数民主人士、知名人士吃饭,都自己出钱。甚至开一些小型会议到深夜时,肚子饿了,他就提出每人一小盘花生米,并告诉服务员记在他的账上。在“三年困难时期”,他知道总理办公室没有钱买象棋、围棋、乒乓球,就把写《伟大十年》一书的2000元稿费送给办公室作为购买文体用具之用。
周恩来卫士姜贵春介绍:西花厅的园子里有一个水池子。水池子常年失修,一直不能倒水。园子里的花工是个勤快人,就利用这块地方,翻一翻土,种上菜了。反正,草地边,墙角边,都用心思给利用起来了,种上了老玉米、豆角,让爱吃蔬菜的总理尝尝新鲜。有一回,周恩来知道了这是从园子里摘的自种豆角,立马警觉地问:“给钱没有?”我们纳闷呀,这还给钱?都是自己种的,往哪儿给钱?就说:“没给钱,都是自己人。”周恩来摇了摇头,“这样不对。用公家地、公家水长的东西,就该按斤两付钱。这样,按规矩算一算多少钱,一部分给机关,一部分给花工。”
多次执行警卫周恩来任务的许彦英介绍:周恩来来颐和园次数很多。有时去看望驻园的其他中央领导人,有时则陪同外国贵宾游览园内景色。给我印象最深的是,周总理每次进园都问身边的人员买票了没有。记得有一次,总理进园刚走到仁寿殿时,突然有所悟地问:“刚才进园门买了门票没有?”我惊奇地笑了笑说:“总理,您进门还买什么票呀。”总理看我年轻,就认真地对我说;“怎么,我就那么特殊,我为什么就不买票?你们不能让我脱离群众嘛!去,快去买门票去。”我们一看总理认真的神情,知道这门票是非买不可了,不买票总理就不会再往前走。于是我们赶紧到东宫门买了门票,总理见我们真的买了门票,这才向德和殿方向走去。
1973年9月,周恩来陪同法国总统蓬皮杜访问杭州。一天下午,周恩来请随行工作人员到杭州有名的酒家“楼外楼”吃饭。这是周恩来第9次上“楼外楼”,酒家职工们非常高兴,除了准备西湖醋鱼等高档名菜外,还端上了他喜欢吃的绍兴霉干菜、豆芽菜等家常菜。饭后结账时,省里的同志说由地方报销,周恩来不肯,坚持要自己付钱。店里的同志知道,不收钱,总理会生气的,就收了10元。谁知周恩来不肯,说:“10元钱怎么够,要收足。”店员们商量了一下,加收了5元。不料周恩来又说:“不够的,要同一般顾客一样收。”没办法,店里只好又收了5元。这样收了20元。没想到一个小时后,杭州机场来了电话,说总理上飞机前留下10元钱补交中午的饭费。于是店员把当天的午餐费按照牌价表仔细算了一遍,餐费是19元多一点。
周恩来不搞特殊自然使人感动,但他搞“特殊化”的时候更使人感动。
在当时由于物质匮乏,商品分配是个大难题,配发几十种票证也解决不完这个难题。于是,各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的交际处都设立了小卖部,卖紧俏商品,将质优价廉的商品供应首长和外宾。周恩来对这种小卖部是很有看法的。有一次去昆明,周恩来自己掏钱请随行人员吃了顿炒鳝鱼丝,饭后大家说说笑笑在院子里散步。“小卖部开了。”有人说,“进去看看吧?”“你们不要去那里买东西,那里面有名堂!”周恩来皱起眉头说,“什么内部价格呀,你们不要占这个便宜,要买什么到街上去买。”“街上没有。”不知谁小声嘀咕一声。“有就买,没有就不买,干吗非买不可?”周恩来指指小卖部,“搞了这种特殊,再讲清廉也是虚假的。人家5元钱买不到的东西,你l元就买走了,你的100元工资就变成500元了么。你再跟群众说你只有100元工资,那算清廉还是算骗人?”
周恩来夜间常在人民大会堂开会、接见外宾、处理国际事务或国内大事。按当时制度规定,夜里11点以后,可以吃夜餐。夜餐两菜一汤,有夜餐补助,每级干部补助多少钱有明确标准,按这个补助标准,夜餐实际上可以不交钱。不到夜餐的钟点,在人民大会堂就餐都应交钱,并且定有交钱的标准。可是,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吃夜餐,坚持照白天的标准。工作人员不好办,因为夜餐有补助,明文规定了的,交钱也不好下账。秘书去向周恩来汇报解释:“总理,夜餐补助是明文规定的,你不要补助坚持交钱我们不好办。你一向反对特殊化,你这么做也是搞特殊呀。”“是有点特殊化。”周恩来点头承认,“这是因为我的情况特殊。我一般是白天休息夜里办公,人家是夜餐我是正餐么,怎么能享受夜餐补助?”“总理,我不能接受你这个道理。”秘书坚持意见,说:“你睡眠那么少,一天只有三四小时。如果夜餐算正餐,那么白天就餐应该算夜餐了?那以后白天享受夜餐补助。”“白天怎么冒出来了夜餐?讲不通么。你不要给我搞特殊。”周恩来挥挥手,“你去吧,就照我说的办。”工作人员只好按总理的要求去付款。
周恩来国务活动繁忙,又经常出访,按规定外交部都发置装费,但自从实行工资制度后,他都不准领,不用公款制装。他穿的那套中山装,看着笔挺的,那都是补了又补的。比如纽扣眼破了,就从另一边衣襟里边拆一块下来换上。“三年困难时期”,周恩来那条洗脸毛巾用得中间已经破成丝网了,就从中间剪断,将两端对在一起缝起来,又接着用。
1963年亚非十四国之行到了开罗,周恩来的内衣都较破损,不便交给宾馆洗,随访人员太忙也没时间自己洗,只好请我驻外非使馆的同志帮忙,还得叮嘱他们洗时不要太用力,否则会搓破。使馆同志一看总理的衣服太旧,又有补丁,很有意见,找到随行人员批评说:我们这么一个六七亿人口的大国的总理出来,就给穿这样的衣服,太不像话了!……随行人员只好向他们解释:是总理不准许给他制装买新衣服。在马里访问时,大使赖亚力的夫人看到总理穿这样的破旧衣服,边洗边流泪。
在历史博物馆(现国家博物馆)陈列的周恩来夏天常常穿的皮凉鞋,是1954年做的。那次周恩来参加日内瓦会议期间访问了印度,然后回到广州,正是最热的时候。7月份,广州举行舞会,周恩来每跳一会儿都出一身汗。于是,何谦秘书就将自己买的香港衫给总理穿,他感到很好,但脚上穿双黑皮鞋不协调,工作人员就又劝他做双皮凉鞋。这回周恩来听了,回家后做了两件短袖衫,做了这双皮凉鞋,天气太热就穿上办公。这就是人们熟悉的总理夏天的形象。可很少有人知道,周恩来就这么一双凉鞋,一穿20多年,直到他逝世,中间换过鞋底,但就是不肯添双新的。
周恩来出差,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,都要工作人员带一只旧行李箱。箱子里放什么呢?一床薄薄的被子,一个枕头,两件睡衣,外加洗漱用具。而所有这些东西,没有一件是新的。周恩来的被子,料子不是绸的,也不是缎的,就是普通的平纹布,面子是绿色的,里子是白布,中间一个棉花套,薄薄的。最破的要算他的睡衣,穿了数十年。脊背部分着床容易破,先是磨光了绒毛,而后是磨出了小洞,最后是破成大洞,从出小洞就开始补,补了又补,补丁摞补丁。最后洗烂了,无从补起,就把背部整个换掉。破了再换,也不肯买件新的。袜子也是这样,出国时带上几双,没有一双不带补丁,好在袜子都是破在脚掌上,穿了皮鞋就看不出来。每次随他出国,工作人员都要带上针线,随时准备补袜子。晚上他上床了,工作人员将袜子拿去补,第二天早晨提着袜子进来再让他穿上。大家都猜不到他的擦脚布是什么做的。一般人都用毛巾吧,他不,他就用一块纱布,对折起来缝在一起。他说纱布比毛巾好用。
一次,周恩来的一个侄子看到邓颖超戴着老花镜在缝被子。他心里很不安,便问,“这样大的年纪,工作那么忙,怎么还处理这些家庭琐事?”便连忙找来针线,帮助伯母一起来缝。这条细针密线缝补了14块补丁的被子,就是周恩来“家风”和艰苦朴素生活的最好见证。
周恩来生活虽然艰苦朴素,但他的衣着从来都整齐清洁,合体合身,庄重洒脱,他的仪表风度是别人不能比的,他每时每刻都衣冠周正,待人接物很注重礼节。他对身边工作人员也是这样要求的。他身边工作人员是不能穿短裤、穿背心上班的。夏天无论天多热,大家都穿得整整齐齐,而且每个人的发型和胡须也要修剪得利利索索。有一次,周恩来在院里散步,见一位工作人员裤子的风纪扣没系,便专门停下来,指着他裤子的一个风纪扣说:“你看,这里没系好。”
周恩来对自己乘坐的轿车没有什么特殊要求,后来他经常乘坐的专车是红旗轿车。他说:“别人不坐我坐,我喜欢国产车。”国家进口了一批高级奔驰车后,有关部门想给他换一辆。他不同意,严肃地说:“那个奔驰车谁喜欢坐谁坐去,我不喜欢,我就坐红旗。”
周恩来1976年1月8日去世后,身边工作人员整理了周恩来和邓颖超两人的工资收入和支出账目。从有记载的1958年算起,截至1976年,周恩来和邓颖超两人18年间共收入工资161442元。用于补助亲属36645.51元,补助工作人员和好友的共10218.67元,这两项支出占总收入的1/4多。给周恩来开车多年的司机钟步云,因“克什米尔公主”号飞机失事遇难,多年来,周恩来、邓颖超都关心着他的家人。得知他的女儿结婚,邓颖超给她送去300元作为结婚的费用。在20世纪60年代这300元可不是小数了。邓颖超经常这样讲,拿自己的钱补助同志,也就节约了国家的钱,这些同志就不会再向国家申请补助了。
周恩来的月薪404.80元和邓颖超的月薪342.70元,合起来是747.50元,在当时领导人的收入中,不算少。五位政治局常委的工资都是一个级别,而夫人们的收入就不等了。1984年4月,邓颖超曾对亲属们说:“定工资时,蔡大姐(蔡畅)是3级,我是5级,到他这儿就给划到6级……就因为我是他的妻子。”邓颖超讲这些事的用意,是在教育后辈。她深有感触地说:“名人之妻难做。你们是名人侄儿侄女,也同样难。你们只有好好严格要求自己谦虚谨慎,做好本职工作。”
周恩来身边的工作人员讲:周总理病重后期,我们仍然希望他能病愈出院,谁也没提出后事的准备,对总理1月8日病故仍感突然。遗体送进北京医院的当天,就要我们把衣服送去。我们去问邓大姐,她明确告诉我们,不给做新衣服,要选他平时最喜欢穿的,现有最好的衣服。我们选了他冬天穿的灰色凡拉绒中山装,这是一套较好的,虽说旧些,可没补丁,一件布衬衣,这是一件比较好的衬衣,也已穿过多年,不过没有换领子和袖子,一条布衬裤,一件西装背心,一双线袜子,一双皮鞋。这些衣服,有的穿过几年,有的穿过十几年。总之,没给总理赶做一件新衣服。邓大姐看后,含着眼泪对我们说,这是恩来的作风,你们最了解他,平时为他添一件衣服都很困难,他死后,咱们还是要尊重他,不为他而浪费人民的钱,新的旧的都一样,都会一把火烧掉,你们会理解吧?以后不会有人怪你们,如果有人不理解,也是暂时的。我们把准备好的衣服,用一块使用多年的紫色布包好,送到北京医院。当一位多年为周总理看病的老医生打开包时,看到的是一包旧衣服,马上气愤地冲着我们喊道,你们想干什么,怎么拿来这样的衣服,为什么不做新的,是来不及吗?我自己出钱给总理做。你们跟周总理那么多年,你们对得起他老人家吗?听着他的一番话,我们谁也没说什么。我们理解他。面对着他的训斥,我们不怪他,我们又何尝不是有同样的心情呢?只是我们更多地了解总理,铭记总理的身教言教,为他写下这廉洁奉公的最后一页。